在五代以前,宰相地位很高,每次早朝的时候,皇帝要专门给他们赐座,如果有什么军国大事,宰相和皇帝就坐在一起商量,时人将其雅称为“坐而论道”。讨论完毕之后,皇帝还要给宰相们赐茶,以表关心和慰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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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宰相们有什么人事任免、赏罚废置之类的公务,则是写好了正式的文件送到大内,皇帝看完之后觉得没问题,那就在文件的最后签字盖章,交给宰相们去执行。
赵匡胤陈桥兵变夺取政权建立宋朝之后,为了安抚前朝的重臣、稳定自己的政权,将后周的三位宰相范质、王溥、魏仁浦全部原职留用过渡,等待自己的心腹赵普抓紧时间成长。
三个后周宰相当然知道自己的使命和地位,面对曾经同朝为官的前殿前都点检、现在的皇帝,他们再也不敢保持这样的工作做派,开始主动地降低自己地位。
再有什么公务的时候,他们也不会像当初那样把正式的公文提交上去,让皇帝签字盖章即可,而是给皇帝申请:今后就不要挨个讨论问题了,也不要宰相做主先把文件拟好了,上早朝的时候宰相把大事写成奏折提交给皇帝,等皇帝看完之后形成书面或者口头意见之后,大臣们再根据皇帝的指示写成公文,大家联名签字以后下发。
从正式的文件到请示的奏折,表面上看是多了一道程序,实际上就是三个宰相主动交出了自己的决策权,只保留了自己的建议权。
而这样做的更大的一个后果是,宰相们的工作量翻番,原本只写一次的文件需要写两次,如果皇帝不满意,还要再写,写到满意为止。于是,宰相们退朝之后就得抓紧时间写奏折、写公文,经常跟现在做不完家庭作业的孩子一样写到深夜。
在这种工作压力之下,他们主动放弃了坐而论道的赐茶之礼——哪儿还有时间跟皇帝坐下来聊事情啊,赶紧回家写稿子吧。
宰相都已经这么做了,其他官员们自然也能看明白局势,开始慢慢降低自己的身份,向皇权屈服。
到了太宗朝,虽然文人已经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了,但是依然还想捍卫自己的一点点小尊严,希望皇帝在接见他们的时候,不要那么随便,至少得穿正装。
太宗某天晚上在崇政殿处理公务,突然想起一件事,就让人去叫学士窦俨【1】来咨询。
当时因为并不是正式上班期间,所以太宗并没有穿朝服,只穿着便服。结果窦俨在屏风的缝隙里面看见之后,觉得太宗不尊重自己,随便宦官怎么催促,他就站在屏风后面不进去。
太宗看他久久不来,略一思索就知道了窦俨的意图,笑骂说:“这个穷酸嫌我穿的便装。”于是命人把朝服送过来穿上,窦俨这才出来应对。
当然,这样的坚持也没能持续多久,到了真宗朝的时候,情况就越来越有趣了。
大中祥符年间,真宗有一天散朝之后,换了便装用完御膳之后再去承明殿处理公务,中途把宰相王旦叫去承明殿咨询。
王旦看着真宗的便装,没有丝毫抱怨和犹豫,规规矩矩地汇报完毕之后退下,随后接到了宦官的传旨:“皇帝说,他刚才忘记了换朝服,希望宰相不要生气。”
王旦的反应是什么呢?诚惶诚恐地走下阶梯来致谢,宦官接着说:“皇帝说,他觉得很羞愧,让宰相千万不要致谢,今后见面了也不要再提这件事了。”
对于这件事,王旦是这么评价的:“皇帝对我们这些文人,真的是太好了。”
曾经桀骜不驯的文人,经过太祖、太宗、真宗三朝之后,终于一步一步地主动给皇权趴下了。尽管后来遇上仁宗这样一个脾气好的皇帝稍有抬头,但是经过哲宗“进退大臣如呵斥奴仆”般的打压之后,从此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傲气。
【1】原文如此,但窦俨在建隆元年病故,不可能活到太宗朝,老赵疑为窦俨的弟弟窦偁,他在太宗朝被任命为枢密直学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