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宋宋光宗绍熙(1190-1194)年间,号称南宋四大家(李唐、马远、夏圭、刘松年)之一的著名宫廷画家刘松年画出南宋七大异姓王(鄜王刘光世、蕲王韩世忠、循王张俊、鄂王岳飞、和王杨存中、涪王吴玠、信王吴璘)中的四位——张俊、韩世忠、刘光世、岳飞。
这就是著名的《中兴四将图》,这幅图后来还盖有乾隆皇帝、嘉庆皇帝、宣统皇帝的印玺。
就南宋四将而言,论年龄、职位、职历岳飞最小,但就功劳方面岳飞最大,同时也是四人结局最惨的,他是惟一一个被秦桧“害死”的将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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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兴四将图》
张俊、韩世忠、岳飞都是农民的孩子,而刘光世是将门虎子,自然会更安全一点。四大中兴将领中,张俊年龄、职位、职历最大,当然也最坏,他损人利己,安享晚年。韩世忠、岳飞同样出身寒微,一位名字里带忠,一位后背刺有“精忠报国”,同样都是南宋最忠臣,为何一位安享晚年,一位千古奇冤?
更何况韩世忠担任枢密使,岳飞担任枢密副使,比岳飞大一轮又多一岁的韩世忠说起来比岳飞威胁更大。为何秦桧敢陷害岳飞却不敢动韩世忠?难道真的是韩世忠的后台是宋高宗吗?
岳飞画像
秦桧陷害岳飞,岳飞的孙子岳珂(岳珂是岳飞三子岳霖的二子)在其《鄂国金佗稡编》持此说。鄂国就是岳飞的封地,岳飞谥号是鄂武穆王,其全称应该是鄂武穆国王岳飞,至于金佗稡那是岳珂的别业。
别业就是别墅,别墅是别野的异体字。那是不是说别墅就该叫别野呢?还真不是,别墅最初叫别野,但最初这个野不读野(ye)而读墅(shu),自从有了“墅”这个异体字,野(shu)也就读了野(ye),这是东汉时期的事了。
除了岳珂这么认为外,有着“二十世纪海内外宋史第一人”盛誉的邓广铭也全力支持此说。不过,多数人,不论是专家、学者,还是名流,认为在陷害岳飞上秦桧是从犯,而赵构则是罪魁!
像李心传、李亚平、王曾瑜、文征明等支持此说,尤其是文征明还专门写了一首词,词名和岳飞蜚声海外的《满江红》一样,其文如下:
《满江红·拂拭残碑》拂拭残碑,敕飞字,依稀堪读。慨当初,倚飞何重,后来何酷。岂是功成身合死,可怜事去言难赎。最无辜,堪恨更堪悲,风波狱。岂不念,疆圻蹙;岂不念,徽钦辱,念徽钦既返,此身何属。千载休谈南渡错,当时自怕中原复。笑区区、一桧亦何能,逢其欲。
秦桧
对赵构、秦桧的罪行给予了精准的定位,秦桧所为不过是顺水推舟,而张俊又是对秦桧顺水推舟。文征明的说法也是有道理的,秦桧和岳飞只是政见不同,他们没有私仇!甚至来说,两人连骂对方也没有,即使秦桧害死了岳飞,岳飞临死前也没有对秦桧进行义正言辞地鞭挞呵斥,也不过说了一个天日昭昭!
倒是一个叫胡铨的,看到赵构、秦桧软骨病严重,上表怼赵构,向金人称臣磕头就像让三岁孩子给猪狗磕头,即使这样让三岁孩子做这事,他们也是非常生气的。至于秦桧,他跟是把恨不得把秦桧吃了,直接说要让秦桧去死!
这个胡铨可把赵构气坏,比赵构跟生气则是秦桧,胡铨只是一个写写画画秘书一样的小文官,秦桧要弄死他还不能捏死个蚂蚁一样。可秦桧没有杀他,赵构也没杀他,固然有宋太祖和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教导,更重要的是赵构没杀胡铨,秦桧就是再恨的牙痒痒也只能一样痒痒下去。
如果说岳珂是南宋人,只能只反奸臣不反皇帝,那同样是南宋人的李心传,可是明明白白地说杀岳飞者赵构也的。岳珂虽然恨赵构,但毕竟后来的南宋皇帝为岳飞平了反,而且皇帝还为尊者讳,秦桧成为双方完美的背锅侠。
韩世忠
您所不知道的是,1141年赵构、秦桧要的是杀鸡儆猴对韩世忠下手了。老谋深算的张俊,他年龄最大,资历最老,却也最为识时务者为俊杰,第一个占到赵构、秦桧的阵营。“与桧意合,故力赞议和”(《三朝北盟会编》卷219《林泉野记》)
即使这样,赵构也不准备放过张俊。赵构的如意算盘是,拉拢张俊、岳飞斗掉韩世忠,然后再拉着张俊搞掉岳飞,最后搞掉“光杆司令”的张俊。秦桧握着张俊和岳飞的手,要他们『捃摭』韩世忠,并交待要““激其军,使为变,因得以罪世忠耳!”岳飞来了个反问句:“公相命飞以自卫果何为者?”(《金佗续编》卷21章《鄂王传》)。
啥是“捃摭”(jùn zhí)?“捃摭”就是“攟(jùn)摭”,就是搜罗乃至罗织所谓的证据,逼着韩世忠走向犯罪的道路,如此钓鱼如此恶毒,真让人不寒而栗。让张俊干周兴、来俊臣的活儿张俊欣然同意,让岳飞干这样的脏活儿,岳飞当时就恼了。秦桧就含蓄表达了一下,这是赵官家的意思。岳飞假装没明白,婉言谢绝秦桧安排的脏活,说到“若使飞捃摭同列之私,尤非所望于公相者”。
岳飞像
大致是“要我干这样的脏活儿,领导这事我真做不来。”这让秦桧陷入尴尬和愤怒之中,更让秦桧尤其是赵构尴尬和愤怒的是之后发生的事。这事直接导致韩世忠死里逃生和岳飞的在劫难逃。于是也就有了从杀鸡儆猴到杀鸡儆猴!
还不到一天,铁骨铮铮的汉子韩世忠孤身一人,朝觐赵构。一见面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认罪,诉说着自己的种种不是(其实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错),他指天发誓自己对皇帝的绝对忠诚。一代名将,如此可怜兮兮,让整个朝堂的文武百官为之动容,这其中就包括当朝丞相秦桧。
赵构看着可怜的韩世忠,不由得想起种种过往。想当年韩世忠击西夏、擒方腊、挡金国,更想起了韩世忠在明受之变的丰功伟绩。
明受之变也叫苗刘之变,1129年赵构被金兵撵着打,赵构宠信的大臣御营都统制及枢密使王渊、宦官内侍省押班康履在逃亡中还作威作福,引发了朝野的不满。赵构的扈从统制苗傅联合威州刺史刘正彦发动兵变,杀王渊、诛康履、废赵构、立赵旉(赵构的独子),欲迁都,第一个出来的反对不是韩世忠而张浚。
镇守平江的张浚收到大赦天下积极抗金的诏书后,立即联合江宁守将吕颐浩、吴江守将张俊、镇江守将刘光世、御营平寇左将军起兵勤王。韩世忠对张浚不计前嫌,之前张浚曾攻击过李纲、弹劾过韩世忠,以至于张世忠被免去观察使一职。
韩世忠带着几十个兵丁去找张浚,张浚大喜过往,直呼只要将军参与大事就成了。苗傅、刘正彦听闻韩世忠要攻打吓得不行。要求要韩世忠交出孩子老婆当人质,不然他们就要弑杀太上皇。韩世忠一方面假装休战,一方面又显出了梁红玉和他们的孩子。丞相朱胜非忽悠两人,说让梁红玉和他们孩子回去,才能真正劝走韩世忠。
这两个武夫就这样被忽悠了,韩世忠一和家人团聚立即率兵攻打。苗刘两人向赵构要了个丹书铁卷就带着两千精兵跑了。赵构看到韩世忠就哭着对他说:“爱卿,你可来了,朕想死你了。”又说,中军统制吴湛吃里爬外是苗刘的人,韩世忠右手握断吴湛的手指,随即杀手了吴湛。
苗刘之变
韩世忠又请命追杀苗刘两人,并很快将刘正彦、苗翊(苗傅弟)、苗傅抓获,等待着他们的是千刀万剐。赵构感动万分,对韩世忠御笔“忠勇”牌子,授武胜、昭庆两军节度使,并加检校少保。
几月后,韩世忠又取得了黄天荡大捷军功,赵构曾六次通令嘉奖。几年后,韩世忠又取得了大伊镇大捷,他功劳卓著,之后宋高宗封他为扬武翊运功臣,封爵英国公,并加横海、武宁、安化三镇节度使,
尽管韩世忠对宋高宗有救命之恩,但宋高宗经历苗刘之变后对将领极为忌惮猜忌,尤其是宋朝本身就是黄袍加身的戏码。宋高宗和秦桧就先对韩世忠下手了,他们先提拔韩世忠为枢密使。
韩世忠明白这是明升暗降,他将军储钱一百万贯、米九十万石及酒库十五座无条件地献给朝廷。可他万万没想到宋高宗和秦桧还是没放过他,可他听岳飞说皇帝要拿他开刀后,他立即入宫请罪,他的诚意感动了宋高宗、他的功劳影响了宋高宗,这样他才死里逃生。
宋高宗、秦桧缓过神后,才知道韩世忠的诚意是有人泄密了。他们对张俊很放心,认定一定是岳飞所为。他们放过了韩世忠,就将毒手伸向了岳飞。
岳飞冤死
在抗金之中,岳飞名气最大,实力最强,而且就是苗刘之变实际也是主战派和主和派的矛盾表现,苗刘也是主战派。如果说韩世忠较为圆滑的话,那么岳飞无疑是有些桀骜不驯的。岳飞为了保护韩世忠,成为了宋高宗、秦桧压垮岳飞的最后的一根稻草!
宋高宗、秦桧想到岳飞的“告密”,就想到岳飞他是那个十二道金牌都招不回的“悍将”,想到苗刘之变,甚至也想到岳飞建议宋高宗早日立太子。还有就是在各地勤王时,岳飞没有来酒驾,而是在边疆抗金!
即使岳飞被诬陷被抓,岳飞也没有像韩世忠一样为了活着而低下高傲的头颅,弯下不屈的脊梁,哭哭啼啼地认罪求情!而是致死不认罪,跟激怒了赵构和秦桧,而张俊为了自保更是积极地陷害岳飞。
更何况,要岳飞死的还有把宋高宗都吓成绝育的金国朝廷。金国人都岳飞又怕又恨,加上宋高宗又想从金国接回亲妈,金国就以此要挟要杀岳飞。岳飞不贪财,不好色,人品虽然好,让人敬畏,可更让皇帝猜忌。像张俊、刘光世、韩世忠都好色,这些毛病恰恰让皇帝放心。
就拿韩世忠来说,他纳妾纳得多,有一些还是失足者,他还有调戏部将妻女的毛病,到手下家里吃饭,经常让手下的妻女陪酒,因为这事还迫使部将呼延通自杀呢!有毛病的人好控制,同时也是“胸无大志”的表现,让皇帝放心。
时任枢密副使的岳飞已经没有兵权了,但正是这些因素,依然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。岳飞死后,意味着主战派彻底失败。
宋高宗
从逻辑上来讲,宋高宗、秦桧杀掉岳飞的确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。在这种情况下,韩世忠如果还为岳飞鸣不平,那之前痛哭流涕的感人至深画面岂不是都又变成了零。
事实是,岳飞的部将和儿子被抓时,韩世忠就立即上奏自己要提前退休,宋高宗恩准了。1141年农历十月,韩世忠以太傅、醴泉观使、奉朝请、福国公的官爵光荣退休,不过还兼着横海、武宁、安化三镇节度使。正是这年十月岳飞被捕,两个月后被杀,那是1141年的大年三十!
在家养老的韩世忠不可能再跑到不该去的地方说不该说的话,故而《宋史》里记载的韩世忠怒怼秦桧“莫须有”何以服天下之说应是子虚乌有,连莫须有都算不上。
1997年,顾吉辰在《秦桧“莫须有”说质疑》,广泛搜集宋元时期有关的十余种珍贵史料。经过深入分析,得出“莫须有”是无名氏在野史里杜撰的故事情节。
《韩忠武王碑》《中兴小纪》《宋史》《皇朝中兴纪事本末》《宋宰辅编年录》《建炎以来系年要录》《皇朝大事记》《鄂国金佗稡编》《皇宋中兴四将传》等。
韩世忠能善终,岳飞却冤死狱中,韩世忠固然有救驾的因素,而岳飞的悲剧更多还是性格的因素吧。对此,您又是如何看的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