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南彰德府有个赵媒婆，凭着一张好嘴赚了不少酬金，家境称得上小康。当地有一恶霸想娶吴秀才的女儿，便给了赵媒婆很多银子，让她去说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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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媒婆贪图钱财，花言巧语地欺骗吴秀才，结果把吴女送进了火坑。吴秀才得知真相后愤恨极了，一纸诉状将赵媒婆告到官府，官府严厉惩办了她。

赵媒婆发誓从此不再替人说媒，她也没脸在当地待下去，便搬去了羡河铺。

一天，赵媒婆去城里探望女儿，回家时天快黑了。她正骑着毛驴往家赶，忽然有个婢女从叉路迎上来问道：“您是做媒的赵姥姥吗？”

赵媒婆回答说是，婢女就上前拉住缰绳说：“请姥姥往这边来，我家夫人有事请您帮忙。”

赵媒婆心里念叨：自从上次蒙辱之后，很久不替人说媒了。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婢女，跟着去酬金断不会少。不妨就再替人说一次媒。

想到这里，赵媒婆便得意地跟着去了，先前的赌咒发誓全部抛诸脑后。

大约走了几里路，来到一处巨大的宅院前。婢女说：“我家老爷出门未归，男仆们大都被他带去了，家里只有女仆，姥姥直接进去就是。”说罢就去拴驴。

赵媒婆走进大堂，堂内有几个婢女仆妇，大家见到她都很高兴：“媒人终于请来了。”几个婢女争着进去通报。

不一会儿，从内宅传出话来，请姥姥赶快进去，夫人等候着呢。女仆们拥着赵媒婆，又经过几进院落，才来到内室。

房里有位四十多岁的妇人，倚着靠枕坐在那里。赵媒婆立即上前施礼，夫人命婢女把她搀起来，并叫她坐在一旁。

夫人说：“我家是大名府的郑氏，丈夫是卢侍郎。今天请姥姥来，是因为我的三儿子已年满二十，尚未定亲。姥姥若能为我卢家攀得一门亲事，我必当重谢。”说完便让人把三公子请出来。

三公子长得玉树临风，英妙绝伦。赵媒婆极口夸赞道：“凭公子这外表，就足以让天下公侯们黯然失色。”

“老身要是年轻三十岁，拼死也要给公子做姬妾。会有哪家闺秀，不愿意马上嫁给公子的。”屋里的婢女听了都掩嘴偷笑。

夫人也笑逐颜开：“难怪姥姥是媒婆起家，话锋实在犀利。我想聘的是薛参政的女儿，参政大人去世多年，夫人牛氏择婿太严苛，而且多疑，往往就要说成的事，突然又反悔了。姥姥您觉得这事能成吗？”

赵媒婆信誓旦旦：“老身向来不说模棱两可的话，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，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！”

夫人十分高兴，让婢女领她吃过酒饭，便催促她快去。赵媒婆觉得天色太晚，明天早上再去比较妥当。

“事不宜迟，迟了中途会发生变化。”夫人说道。

赵媒婆不敢违命，便跟着婢女前往薛家。一路上心里嘀咕着：这大晚上去说媒还真是少见，薛家又是高门大户，不知道让不让进门。

向东走了二里多地，便到了薛家大门口，这宅子比卢家的还要气派。看门的只有一位老妇人，她替赵媒婆传了话，赵媒婆和婢女便直接进到内室。

赵媒婆说明来意，牛氏说：“我也早就听说过卢家三郎，不是那种纨绔子弟，只是还未亲眼得见。”

“三公子那可真是举世无双。”赵媒婆将话接了过去，“老妇见过的人可谓多了，何曾见过像卢家三公子那样才貌兼优的人。这位公子日后若不大富大贵，老妇情愿把这一双眼珠子挖出来。”

“你也不要把话说得过了头。”牛氏淡淡地说道，“我心里已许下这门亲事，只是小女去看望舅母了，三天后才能回来。你代为转告卢家亲母，请他们准备聘礼吧。”

“大约清明节后，我们才能准备好嫁妆，到时就把小女嫁过去。儿女们都已成人，也不要耽搁他们。”

赵媒婆心中窃喜，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容易，她还没说什么，牛氏就同意了亲事，连日子都安排上了。 

“你也不必再来回奔走。”牛氏继续说道，“你年纪大了，路途也远，叫你劳劳碌碌的，我心里也不忍。况且你不辞辛苦，无非是想得到谢礼，我这就给你。日后你再来，可就只有空着手回去了。”

说完牛夫人命人取来二十两银子送给赵媒婆。赵媒婆高兴地一再拜谢，讨好地说：“到底是大户人家，不比小门小户。夫人真是见理真、办事快！”

牛夫人听着也很受用，又命人领赵媒婆去喝酒吃饭。饭桌上的果子非常甜，赵媒婆趁人不注意，偷偷用帕子裹了一些塞进袖中，喝了几巡便去辞行。牛氏嘱咐：“让卢家亲母快些筹备婚礼。”

回到卢府，赵媒婆摇着扇子，满脸得意地走到卢夫人面前：“夫人，老身是不是该得到额外的奖赏。半夜三更往返五里路，只凭我几句话，事情就办成了。”

在场的婢女们都笑了起来，赵媒婆继续说道：“只是牛夫人很是着急，说清明节后就成亲。”

“这老妖精也太孟浪了，没见过嫁女催得这么急的。”卢夫人笑着说，“姥姥得了二十两银子也不算少了，我这里再加一倍赏你，如何？”

于是赵媒婆又得了四十两银子，外加一匹红绸。不一会儿，远处寺庙的钟声响起，夫人说：“夜深了，姥姥该回家了。”

夫人派婢女送客，婢女牵着驴把媒婆领到大路上，就匆匆忙忙地往回走。

赵媒婆在驴背上念叨：卢夫人也是吝啬，为什么不赏一壶酒，一张床。让老身吃饱喝醉睡一觉再回去，又能怎么样？竟然半夜里送客，难道她们只在夜间作乐，白天休息？

赵媒婆回到家时天已经亮了。儿子媳妇还没起床，她用鞭子敲门，儿子光着脚来给她开门，惊讶她起得这么早。

赵媒婆进屋坐下歇息，吸上烟喝上茶，便开始向儿子媳妇炫耀晚上发生的事。儿子媳妇听说赚了这么多银子，满脸喜色。

这时小孙子被惊醒了，哇哇哭起来，媳妇哄了也不肯再睡。赵媒婆在一旁说：“不要哭，奶奶给你带好吃的果子了。”说着便从袖中掏出帕子放在炕头。

帕子湿答答的，直往下滴水。赵媒婆以为果子被压坏了，打开来一看，里面却是几十只蝌蚪，黑乎乎的一片，有几只还在动。

三个人大惊失色， 赵媒婆又急忙从怀里掏出银子来看，已经都变成了冥钱，就连红绸也是用纸折的。

赵媒婆呆立在那里，突然觉得胃里难受，一口气吐出一升多脏水，还夹杂着很多树叶，她这才知道是被鬼给捉弄了。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，才慢慢恢复。

@北三坡

故事改编自《夜谭随录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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