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安之研究

(资料图片)

2020年第52期

总第五十二期

文安之同人录·亲朋篇

酉阳土王冉奇镳

冉奇镳（？～1676），字玉岑，明四川酉阳土司主冉跃龙之孙，冉天育之子。酉阳土司（治所在今重庆市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）曾统治黔江、酉阳、秀山等区域长达六百多年，冉氏世为土官。冉跃龙于明万历三十二年（1604）袭为酉阳宣抚使，因征辽东后金有功，天启元年（1621）加授酉阳等处军民宣慰使。是年，四川永宁宣抚司奢崇明反叛，占据重庆作乱，巡抚朱燮元檄召酉阳、石柱司土兵助剿。冉跃龙令其庶夫人白再香领兵前往，不久平息奢崇明之乱。朝廷加授冉跃龙总兵署都督佥事，进阶骠骑将军，提督汉土官兵中军都督，由此成为在冉氏所有土官、土司中唯一正二品的朝廷命官。天启四年（1624），冉跃龙薨，其长子冉天麒袭土司职。崇祯十四年（1641），酉阳土司发生内乱，冉天麒因兵变被杀。为收拾局面，众推其弟冉天育袭土司职。

冉天育，幼习儒，少习武，精翰墨，有谋略。明万历四十七年（1619），明军在关外和后金军决战，辽东告急，冉天育即受父之命，与叔冉见龙、弟冉天允及庶母白再香率五千土兵援辽，并写下大量的军旅诗篇，如《出山海关》：“长城临海复依山，万马萧萧晓度关；警报频闻休细问，男儿死国当生还。”读之让人回肠荡气。继兄袭职后，冉天育即令六弟天德屯兵于上际里，防御湖广散毛司乘机犯境；再以七弟天泽驻兵俊倍里，稳住平茶、邑梅洞诸长官司。经过一系列的部署，迅速消除兵变留下的隐患，土司局面很快恢复正常。冉天育在任时约己爱民，豁达无忌，民心悦服，境内安定。然则甲申国变，大明江山易主，消息传到酉阳，冉天育扼腕叹息，忧郁不治而死。

冉奇镳冲幼袭宣慰使，在七叔冉天泽的辅助下，多次平息内讧外患。明末遗老多有流亡入酉阳者，奇镳均热忱款留。丙戌年（1646），唐王朱聿键在福州称帝，国号隆武，派人赐冉奇镳蟒袍玉带，封昭将军、嘉议大夫。永历二年（1648），因拥护明廷有功，又被加封定远伯、前军都督府左都督等职。百度即可知：清军入关后，李自成的大顺军不得已退出北京，余部转战湖广、川东一带。年幼的冉奇镳继承父志，有抗清复明的决心，曾下令联络忠路、沙溪各司土兵攻打彭水县城以声援农民起义军。永历元年（1647），农民义军攻陷施州卫、建始、利川县城之际，冉奇镳又联合忠路、唐崖、大旺各司土兵再度攻打彭水。在隆武二年（1646）至永历十五年（1661）的十五年间，冉奇镳配合李来亨向驻扎在黔江、彭水一线的清军发起多次进攻，俘获郁山守备张希春，击毙把总张宏道，逼走黔江县令李昌龄和彭水县令王祚垣等清朝官吏。清军派使入酉招降，奇镳怒斩来使扯碎其书，以示抗清复明决心。其间，永历五年（1651），大学士文安之来酉阳策动冉奇镳抗清。然而冉奇镳认真分析形势，认为以几个土司的力量继续抗清，无异于以卵击石，只能给百姓带来战乱之苦，于是便和文安之虚与委蛇，每日诗酒唱和，只是不提抗清之事。数月后，文安之见难以说动冉奇镳而黯然离去。奇镳审时度势，为保酉阳一方平安，于清顺治十五年（1658）去北京奉表纳土称臣。康熙三年（1664），清廷敕准奇镳宣慰原职，子孙世袭。时天下太平，酉阳司境无事，人民安居乐业，奇镳诗酒吟咏，修理谱牒，招纳宾客，惠爱军民，时社会贤达云集，一片歌舞升平景象。奇镳风流才俊，好诗文，喜五言格律，多伤春悲秋之作，其作品稍逊其父天育气势。奇镳生于明清鼎革之际，时逢乱世，虽袭土司职，然终郁郁寡欢而难释怀，英年早逝。

史料表明，永历四年（1650）六月，年已五十九岁的文安之在广西梧州行在正式拜相，不久自请督师川东楚西，同年十二月获准，却在途中被雄居一方的孙可望“遣兵伺于都匀，邀止安之，追夺光兴等敕印，留数月，乃令入湖广。安之远客他乡，无所归，复赴贵州，将谒王于安龙，可望坐以罪，戍之毕节卫……王久驻安龙，可望遂自设内阁六部等官，以安之为东阁大学士。安之不为用，久之走川东，依刘体纯以居”（《明史》）。正所谓“忠臣不事二主”“大丈夫行事，有所为有所不为”，文安之先前在容美土司为田玄诗集作序时就表明心迹“同文同伦同轨，今凛遵于后王”；由于“永明王以瞿式耜荐，虚相位以待，安之知事不可为，见国危地蹙，乃强起为首辅，日以忠义激励诸镇，锐意兴复，间关戎马不失臣节”（清同治三年《宜昌府志卷十三·士女传》），正是在“日以忠义激励诸镇”的奔波之中，文安之往来过酉阳，而且留下不少诗文。

据《酉阳直隶州总志》（清·冯世瀛、冉崇文等编纂，2009年7月由酉阳自治县档案整理出版）和《黎洪随笔》（重庆市酉阳县史志办主任）所载的资料表明：文安之曾两次来酉阳。第一次是文安之在《翠拥轩诗集序》中云“……癸巳（1653），道出酉阳，晤冉子玉岑于道周……”而此次离开酉阳的时间是“癸巳寒食前一日”。第二次是清顺治十六年（1659）永明王迁都云南永昌，文安之率军攻打重庆失败后。《酉阳直隶州总志》（442页）载：“时永历（明王）已入缅甸，地尽亡，安之乃入酉阳，寓久之……”。文安之在酉阳留下了大量诗作，其中有《题栖鹤庵》七绝二首，《途中即景》七绝三首，《山中漫兴》七律五十首。其诗语言优美，感情丰富，其中隐逸、忠君、报国复明是其主要思想。“漫向红尘频解佩，犹怜白露早沾裳”和“清狂夙许盟巢父，宕淡心期效鲁连”等诗句，就是其隐逸参禅的明显流露。文安之与武陵土司交往深厚，在容美土司先后与5位土司交往18年；在1653—1659年间曾两次来酉阳，开展政治活动和文化交流。他与酉阳土司冉奇镳唱和，留下了较多的诗作，其艺术性、价值性较高。

今重庆酉阳旅游网也有载：“晋代大诗人陶渊明笔下《桃花源记》的‘世外桃源’，在酉阳县城北约0.5公里处。明永历七年（1653），东阁大学士文安之来酉阳，在为酉阳宣慰使冉奇镳的《拥翠轩诗集》作的序中写道：‘酉富名胜，玉岑向余屈指别业，余游所及，得其二焉。一为大酉洞，洞可数百武，划一门，旷然天际，得平衍地数十亩，精舍在焉，有小溪贯洞，奥而出。余语玉岑，广植桃花万株，使春风旖丽之余，桃花逐水趁流，以待问津者。’”

文安之在“癸巳寒食前一日”前离开时，冉玉岑又在栖鹤庵为他饯行，文安之徘徊许久之后，又作了两首诗。其中一首《留别(步前韵)》：“羽翰高骞道路赊，重来应识旧烟霞。客行有句怜苔藓，留伴春深木笔花。”冉玉岑也步韵作诗一首，刻在庵堂前的石头和竹子上，从此到栖鹤庵悠游赏玩的文人墨客到此都步韵作诗。网载《土家风味——酿豆腐》一文有云：酿豆腐是土家族的传统食品，为土家族宴席上的“十大碗”佳肴之一。特别是土家山寨在婚丧、祝寿、修房建屋、生儿育女等场合，土家人都要用酿豆腐款待亲朋族友。相传当年明朝东阁大学士文安之来酉阳时，宣慰使冉玉岑在土司衙内用酿豆腐款待。文公品尝后高兴地说：“酿豆腐味美独具，可与皇宫御宴媲美，难得!难得!”文公边饮酒边吃酿豆腐，即兴吟出这首诗。冉玉岑对文公很敬重，步原韵和诗一首：“春游纵辔野情赊，送客含怀对晚霞，灵石欲留东阁句，长教风雨洗苔花。”

人去名留。尤其值得一提的是，而今的酉阳打造“世外桃源”景观，也追功到大学士文安之。如酉阳新闻网载：“用365年，我从大酉洞变身为酉阳桃花源”一则中以“从大酉洞到桃花源，‘世外桃源’梦成真用365年，我从大酉洞变身为酉阳桃花源”为标题，言明“本集主演：大酉洞、文安之、冉奇镳、冉崇文、陈汝燮”。其中“点金手：文安之与明末桃花源景区的雏形规划”，阐述“如果说陶渊明的《桃花源记》一文是‘世外桃源’一份落不了地的总规的话，一份具有操作性的‘世外桃源’建设施工方案，则是在一位外地文人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入酉之后的事。这个人就是文安之”。至于历史背景，则是：“1651年前后，入关后的清军南下，对苟延残喘的南明朝廷进行剿灭。文安之，位列南明朝廷东阁大学士，首要任务就是到处联络四方势力，以期反清复明，延续大明王朝寿命。这年底，文安之辗转入酉，试图说服时任酉阳土官冉奇镳出兵抗清。当时南明朝廷且战且退，中原局势大局已定，在这样的大形势下，为保酉阳免于战火，冉奇镳每日与文安之诗酒应和，避重就轻。在酉两年期间，文安之游踪所至，每有诗作。从留存下来的53首七言律诗中看，酉山酉水一草一木无不是愁怀所寄，鲜有身心愉悦之时。然而正是在这段时间里，文安之以独到的慧眼，在无心之中为大酉洞首度提出了打造‘桃花源’的旅游概念，并出具了一份准景区建设性施工方案。冉奇镳邀请文安之为其父亲冉天育诗集作序，文安之写道‘酉富名胜……余游屐所及，得其二焉。一为大酉洞，洞可数百武。划一门，旷然天际矣，得平衍地数十亩，精舍在焉，有小溪贯洞契而出。’大酉洞景色在文安之这个见多识广的外人看来，活脱脱就是《桃花源记》的现实版本。他于是主动地向冉奇镳建议：‘广植桃花万本，使春风旖旎之余，桃片逐水趁流，以待问津者。’文安之建议，在大酉洞里大范围密集栽植桃树，一幅‘忽逢桃花林，夹岸数百步，中无杂树，芳草鲜美，落英缤纷’的世外桃源景象呼之欲出。”

附一：文安之《拥翠轩诗集序》

予以烽火间关楚尾，足践侵云鸟道，生平所悸慑却走者，步武而前，无异庭砌，盖际乱之难也。入容美，喜得田太初父子，太初有《除夕诗》十二首，吐懑沥臆。癸巳，道出酉阳，晤冉子玉岑于道周，凤举鸿轩，朗朗如玉山相照，余不觉为之倾洽。玉岑以终军弃之年，擅超宗凤毛之誉，锐意作者，尤工近体。予得而卒业焉。腴而泽沈，郁而多干，忠爱君父之志，缠绵笔端，洵挽疆手也。居恒紫蜺绿绮，后先追随，旁及握槊穿杨，事事蕴藉。兼以好学深思，进当未量。

酉富名胜，玉岑向予屈指别业，余游屐所及，得其二焉。一为大酉洞，洞可数百武。划一门，旷然天际矣，得平衍地数十亩，精舍在焉，有小溪贯洞，奥而出。余语玉岑广植桃花万本，使春风旖旐之余，桃片逐水趁流，以待问津者，殊亦不恶。其二为泉，孔桂柏最佳，浓黛如拭，高下石囷十余，相次水际，如有位置，大者可楼，小者可榭，仙梯石磴，复道相属。玉岑以韵，人坐啸其中，每有行吟，濠梁入会，足使幽鸟和歌，游鱼窃听，顾而乐之，可以娱老。

余为之徙倚移时，日夕乃去，邱壑引人，其妙至此。昔王元美当七子唱酬之盛，于容美得田子寿，闻声相思，辄为引重，弇山一序，脍炙诗坛，余即未敢与王先生凭茵相较。值兹中原板荡，遍地鸮音，有一玉岑，何殊拱璧。况予身入酉疆，谬勤问字，扬扢大雅，岂后昔人倚马操觚，用弁篇首。盖窃附于斯义云尔。

附二：文安之诗选

途中即景三首

（一）

栖鹤庵前青草齐，车头坝上鹧鸪啼。

儿童乍听钩辀语，趁扑山鸡过水西。

（二）

高头担子步迁延，半是涪盐半福烟。

闻道王师收武靖，六军新放赏功钱。

（三）

望日南行斗再逢，雪霏刚歇又春风。

不知往路零多少，但觉桃花渐渐红。

题栖鹤庵

武陵旧路已非赊，秦晋光阴一缕霞。

一水一山如着我，细栽桑柘胜桃花。

注：栖鹤庵位于重庆酉阳，据《酉阳直隶州总志》记载，栖鹤庵在州南七里，庵前路宽绰萦纡，土官游赏避暑之所也。建于明代万历年间(1573—1620)，土舍冉绍槐建，土官就常常来此游赏避暑。南明永历中，相国文安之督师夔东十三家期间来酉阳后，时任土司冉玉岑(奇镳)就和下属陪着他到此游赏，文安之游兴之余，便作此诗。《题栖鹤庵》在清朝时曾刻在栖鹤庵柱上。

山中漫兴

（一）

收拾烟岚到草堂，山中经济自闲忙。

闹装畏入秋千社，袖手遥观蹴踘场。

时借梦游周碧落，如摊粉本下潇湘。

年来燕子翻多事，搅得芹泥上屋梁。

（二）

埘鸡不解嗅琅玕，天外何人共羽翰。

藜杖拨云兼许胜，幽溪得句近郊寒。

频招青翠当窗住，闲任莓苔带雨干。

漫拟轻肥向林樾，野人终爱竹皮冠。

（十四）

漫从云表按笙歌，载酒题诗趁绿萝。

云液晓餐烦白鹿，衣珠夜袭倩黄婆。

铠能忍辱初名道，玉不疗饥总是魔。

解得道人情至处，不堪啼哭向关河。

注：此诗亦载于民国25年《宜昌县志·副刊卷》“文征十·诗”，题为《山居漫兴》四首之一。不同之处有三：首联下句“载酒题诗旧绿萝”，颈联上句“钟能忍辱初名道”，尾联“改得道人情至处，不堪涕泪向关河”。由此当知，酉阳总志中所载的《山居漫兴》五十首，并非都是文安之在酉阳期间所作。

又如第二十六首：“烟江澄网立渔蓑，东郭先生首自科。薄醉久无中使促，夜归须畏灞陵呵。云连西塞回青嶂，树映春流旋绿涡。为傍赤矶依旧隐，月明清坐引渔歌。”此诗亦载于清同治三年《宜昌府志》“艺文志（中）·七律”，题《姜诗溪别业》二首之一；民国25年《宜昌县志·副刊卷》“文征十·诗”载为《山居漫兴》四首之一。不同之处有三，首联首句“烟江沉网立渔蓑”，颈联下句“树绕清流旋绿涡”，尾联末句“月明清坐扣舷歌”。所谓别业，就是本宅之外，在风景优美的地方所建供游憩的园林房舍，类如今天所说的“别墅”。《宜昌府志·疆域志》的东湖“古迹”有载：“略园，基无考，明大学士文安之别业。”其实综合史料即可知，姜诗溪别业就是略园。姜诗溪，位于三峡西陵峡出口处的江南（今点军区十里红村境内），姜诗溪（今名卷桥河）流经入江，与城邑镇川门隔江相对，自古便是连接长江右岸与主城区的重要渡口。北宋欧阳修贬谪夷陵期间，曾赋诗《和丁宝臣游甘泉寺》（寺在临江一山上与县廨相对）：“江上孤峰蔽绿萝，县楼终日对嵯峨，丛林已废姜祠在，事迹难寻楚语讹（寺有清泉一泓，俗传为姜诗泉，亦有姜诗祠，按诗广汉人疑泉不在）”云。苏轼游历夷陵时，亦留诗《峡州甘泉寺（姜诗故居）》“轻舟横江来，吊古悲纯孝”云。